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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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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想拍了?”周明睜大雙眼,又擔心自己聲音太大被別人聽到,連忙捂住嘴巴,小聲道,“您怎麽……好端端的,這是怎麽了?”

謝心淺:“你看那本書。”

“啊?”周明沒明白,轉頭看了一眼還是不明白,納悶道,“不就是一本書嗎?被打濕了,可這有什麽問題嗎?”

謝心淺卻不再接話。

也是,他和周明說這些做什麽?

他搖了搖頭,淡然:“沒什麽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周明卻被他嚇到了,表情有些惶恐。

“隨便說說而已,”謝心淺垂下眼睫,“怎麽可能真的不拍了。”

周明還想再說些什麽,謝心淺卻已經站了起來,徑直道:“今天太累,我先回去了。”

在他身後,被打濕的書被風吹起,發出一陣嘩嘩聲。

路過門口時,裘藝雯正在和厲聞修說話,謝心淺轉頭看了一眼,又當做什麽都沒看見的離開了。哪怕厲聞修全程態度淡然,但他卻依舊覺得難受。

仿佛白景年的情緒降臨在了他身上,他扮演白景年,白景年同樣也在影響著他。

謝心淺知道這是什麽情況,這在娛樂圈裏實在是太常見了——無法出戲。

很多演員因為拍戲假戲真做,在現實中也成為了戀人。

但他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也發生在了他身上,他本不是這麽不專業的人。

別墅門口,謝心淺和厲聞修擦肩而過,他臉上看不出什麽異常,心臟卻因為這一瞬的靠近,發出了宛如蝴蝶振翅的顫抖。

厲聞修突然擡頭看了一眼,謝心淺卻已經離開,只留下一個冷淡的背影。他戴著帽子,露在外面的脖頸幹凈白皙。

回到酒店後,謝心淺也沒什麽胃口,隨便吃了點兒東西就休息了。

他翻出劇本看了看,發現潿海島戲份已經快結束,回京市後再做一個收尾就可以了。

只要電影結束,他也應該可以從這種狀態中脫離出來了吧?

謝心淺把劇本蓋在臉上,身體後仰躺靠在沙發上,喉結在昏暗中微微凸起,下頜線明顯。

只是沒躺多久手機就響了起來,謝心淺摸過電話,懶洋洋的“餵”了一聲。

“你不想演了?”高佳文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,“怎麽啦?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不想演戲了?是不是島上發生了什麽事了?”

謝心淺:“沒有。”

高佳文一頓,又想起周明說的,謝心淺是在一場親熱戲後說不想拍的。

一個猜測在她腦海中形成,高佳文試著問了一句:“你是被厲老師欺負了?”

“沒有,”謝心淺皺眉,“你為什麽會這麽問?”

謝心淺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,語氣正常,不似作假。

高佳文這下真的疑惑了,納悶道:“那是因為什麽?”

“下午太累了,我和周明隨口抱怨了一句而已,”謝心淺拿下蓋在臉上的劇本,緩緩道,“不是真的不想演。”

“那就好,你嚇我一跳。”高佳文似乎被說服了,長長吐了一口氣,“不過這部電影已經拍到了這種地步,就算你真的不想演,違約金你也賠不起。”

謝心淺淡淡嗯了一聲,說:“我知道。”

“沒事兒就好,”高佳文安慰道,“反正電影馬上就拍完了,到時候給你放個長假,想做什麽,想去哪裏玩都隨便你。”

謝心淺“嗯”了一聲,掛斷電話。

他確實不想繼續了,但他不可能因為自己的任性,就毀了整個劇組幾個月的努力。

謝心淺閉眼重新躺了回去,直到暮色徹底將他淹沒。

過了一會兒,他聽到隔壁傳來開門的聲音,應該是厲聞修回來了。

他不想過分在意隔壁的動靜,只得打開手機分散註意力。

朋友圈裏,裘藝雯發了一張和厲聞修一起吃飯的合照。地點在他們之前常去的那家海鮮餐廳,照片放大,餐桌上擺著一盤椒鹽皮皮蝦。

他們一起吃飯,那厲聞修也有給她剝皮皮蝦嗎?

謝心淺沈默片刻,突然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扔,扯了件襯衫披上出門了。

他瘋了嗎?

連這種問題都能問出來?

酒店直通海灘,他平日卻鮮少出來走動。現在天已經快黑了,暮色籠罩海面,天空繁星閃爍。

謝心淺穿著拖鞋,在沙灘上漫無目的的閑逛著。

也不知走了多久,直到他發現前面一點光亮都沒有了。他沒帶手機,周圍黑黢黢的,他只得折返往回走。

夜晚潮水漲得很快,幾乎快要淹沒他過來時的那片礁石。

謝心淺小心翼翼淌過水,這才註意到旁邊還有一個人。太黑了,只隱約有個輪廓,他看不清是誰,也不打算去打招呼。

不料那人卻主動開口喚他名字,這個聲音他認得,是羅元傑。

“您怎麽在這兒?”謝心淺這才走了過去,有些擔心的說,“晚上潮水漲得快,您註意安全。”

“別擔心,我這一片很熟,過來隨便走走而已。”羅元傑說著,也踩著礁石過來了。

剛才還只是打濕鞋子的水,現在已經沒過了羅元傑的小腿肚。

謝心淺看得心驚,後者卻淡然的放下褲管,仿佛已經見怪不怪。

二人結伴往酒店走去,昏暗的海岸線上,只有酒店那片位置遙遙亮著光。

謝心淺不是個健談的人,大部分時間裏都沈默著,只是偶爾看到沙灘上的垃圾,會提醒羅元傑註意避開。

羅元傑倒是比較健談,主動問道:“看你最近幾天精神不好,是太熱了嗎?”

謝心淺有些不好意思:“影響拍戲了?”

“這倒沒有,”羅元傑搖頭,“只是看你戲外沒什麽精神。”

謝心淺“嗯”了一聲,他垂眸看著腳邊若隱若現的白色浪花,有些糾結要不要坦白。

實際上羅元傑這話問得很是體貼,如果他不想說,就可以順水推舟說天氣不好,如果他願意和他談,就可以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。

按照謝心淺的性格,他並不會把這些事情輕易告訴旁人。但他確實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,而且他也打從心眼裏敬佩著這位長輩。

黑暗中,兩人沈默往前走著,過了一會兒,謝心淺突然道:“我很難受。”

羅元傑沒有任何意外,語調溫和的問:“要是你不介意,可以和我聊聊。”

“我最近不能出戲了。”大抵很不習慣把心中的想法顯露出來,謝心淺這段話說得很遲疑,甚至還有幾分羞憤,“就算拍完了當天的戲份,我還是覺得自己在故事中。”

最近這段時間都是這樣,哪怕在戲外,他依舊覺得厲聞修是唐風,甚至開始不喜剛進組的裘藝雯。他知道這樣不對,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。

羅元傑沈默片刻,突然問:“你之前談過戀愛嗎?”

謝心淺說沒有。

羅元傑又問:“那你想象中的愛情是什麽樣的?”

謝心淺想了想,有些為難:“我想不出來。”

羅元傑:“可是你已經在愛情中了。”

這話無異於一道晴天霹靂,謝心淺霎時睜大雙眼,難以置信:“這怎麽會……”

難道羅元傑的意思是他喜歡上了厲聞修?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,”仿佛害怕嚇到他了,羅元傑換了個委婉的說法,“我只想告訴你,你現在的狀況很常見,也正常。因為你完全進入了這個角色。你扮演角色的同時,角色也在對你產生反作用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謝心淺蹙眉,他沒想到這個反作用竟有這麽大。

“人畢竟不是機器,不是說導演喊了‘卡’,演員就能馬上切換到戲外。你在戲裏體驗到了感情,在戲外產生了同樣的情感,這很正常。”

謝心淺覺得不太正常,他搖了搖頭:“我不是新人,我之前也拍過戲。”

羅元傑擡眸看他。

“好吧,偶爾也有這種情況,”謝心淺遲疑道,“但那都是階段性的。比如我演戲時,那時候我的本我縮得很小,扮演的角色控制著我的思想和身體。而等演戲結束,我扮演的角色就縮得很小,真實的自我再次發揮主導作用。”

羅元傑點點頭。

“但拍《夏日長》時,一切都亂套了。”說到這裏,謝心淺臉上浮現出苦惱的神情,“現在白景年突破了他本應呆著的地方,竟然開始反過來影響我的日常生活。”

羅元傑:“所以你覺得,你是受這個角色的影響,在現實中也對唐風動了心?”

謝心淺想了想,覺得不太對勁,但他也不知道什麽是對的,一時間沒有開口。

羅元傑卻看了出來:“讓你苦惱的不是唐風,而是厲聞修?”

謝心淺一楞,支支吾吾的辯解:“畢竟是他扮演的唐風……”

羅元傑笑了:“真相如何,只有你自己清楚。”

謝心淺也意識到,自己剛才那個理由有些拙劣。他抿了抿唇,表情有些尷尬。

前方沙灘被路燈照亮,不知不覺,他們已經離酒店很近了。

“那我們就把這當成你是受角色影響,”羅元傑有意放慢了步伐,對旁邊的謝心淺說,“如果這樣,你就更不用為難了,坦然接受就好了。”

謝心淺不太明白。

羅元傑解釋道:“既然你覺得是角色影響了你,那就表示這只是一段二手的、衍生的情感,那等你拍完戲,過段時間這些感情也就淡了。”

謝心淺睜大雙眼,他怎麽沒想到這點?既然這只是電影的副作用,那他還害怕什麽?

“我明白了,”謝心淺恍然大悟,“我的不正常,其實也是正常的。”

羅元傑欣慰的點點頭:“無論如何,只有承認了,你才能做到改變它。一味的逃避,只會讓自己後悔而已。”

承認自己的感情……

所以他現在的狀態只是因為電影影響?電影結束,他也就可以恢覆正常了?

這麽想好像也有一點道理,想明白這一點後,謝心淺終於不糾結,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。

只是想到電影的結局,還是忍不住有些遺憾。

快走到酒店門口時,謝心淺突然叫住了羅元傑。

“那您……”這是謝心淺看完日記後,第一次提起這個話題,“您和賀先生這一段感情,您後悔過嗎?”

後悔在年輕時經歷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,然後就是幾十年的孤寂。

這次羅元傑沈默了下來,就在謝心淺以為他不會回答時,他卻突然笑了一下:“沒有。”

海浪拍打著他的雙腳,夜風吹亂他的頭發,羅元傑依舊靜靜地站在那裏,目光平靜,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
他告訴謝心淺:“如果人生重來,如果我能夠重新做下選擇,我還是會登上這個島,愛上那個人。”

路燈從遠處打來,照亮了羅元傑的側臉。

他已經不再年輕,可是談到所愛之人,卻依舊充滿激情,和十七八歲的少年一樣,眼裏亮著光。

回到酒店後,謝心淺在電梯口告別了羅元傑,轉身走向自己房間。

不料剛掏出房卡,隔壁房門突然打開,厲聞修站在門口,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,突然道:“你出門了?”

謝心淺點頭:“去海邊了。”

厲聞修又問:“沒帶手機?”

謝心淺這才想起自己為什麽沒帶手機,有些心虛的說沒有。怕厲聞修問他原因,他又胡亂找補了一句:“走的時候沒想起來。”

厲聞修倒也沒說什麽,只是轉身回了自己房間。

謝心淺回到房間,發現手機上竟然有好幾個厲聞修的未接來電,所以厲聞修有事找他,這才在門口問他?

他回了個電話過去,厲聞修卻說沒什麽,之前有事,現在已經沒了。

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,謝心淺掛斷電話,那邊周明的電話又打了進來。

“你回酒店了?”周明聲音有些急。

“回來了,”謝心淺說,“剛才出門沒帶手機。”

“嚇我一跳,”周明松了口氣,“一直聯系不上你,還以為你出事了。”

“有事?”

“我倒是沒有,是厲老師一直聯系不上你,就問我你在哪兒。”

“他找我有事?”

“不知道,他只問我在不在。”

謝心淺沈默了,剛才厲聞修找個借口打發了他,他本來不想追問,可周明這一說,又把他的好奇心勾了起來。

厲聞修晚上不是和裘藝雯一起吃飯嗎?又找他做什麽?

謝心淺好奇得要命,心頭跟困了只小貓似的,撓得他心癢癢。他硬著頭皮問了一嘴厲聞修助理,對方告訴他厲聞修離開時打包了一份皮皮蝦,說要給他帶回來吃。

厲聞修給他帶了吃的?所以回來時才那麽著急的找他?

可既然剛才見了他,為什麽又對這件事矢口不提?

謝心淺想到了一個答案,但又不那麽確定。等回過神來才發現,自己已經站在了隔壁門口。

剛才還氣勢沖沖的,然而當他按響厲聞修門鈴後,又忍不住忐忑起來。

會不會太魯莽了?哪兒有自己舔著臉跑過去找別人要吃的?而且厲聞修都沒把這件事告訴他……

很快房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,厲聞修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。

看著門口的謝心淺,厲聞修雙眸閃過一絲驚訝,但又很快斂去,表情如常道:“找我有事?”

謝心淺騎虎難下,他往房間裏看了一眼,想要找到一絲皮皮蝦的蹤跡。可是距離太遠了,中間又有厲聞修擋著,他什麽也沒看見。

“我就是……”謝心淺頓了頓,硬著頭皮問了一句,“聽說你打包了一份皮皮蝦?”

厲聞修眸色暗了暗,語氣卻一如往常。他側身讓謝心淺進來,徐徐道:“你特意過來問我這個?”

謝心淺說是啊。

厲聞修一怔,隨即嘆了口氣,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:“本來是準備給你的,但是現在早就冷了,就沒告訴你。”

謝心淺卻很開心,又問:“你特意給我帶的?”

“誰讓你下午跑得那麽快?”厲聞修自嘲一笑,語氣帶著幾分無奈,“羅導請劇組聚餐,還沒來得及告訴你,你就一股腦跑沒影兒了。”

謝心淺怔住了:“竟然是劇組聚餐?不是和……”

厲聞修挑眉:“不是什麽?”

謝心淺不說話了,以為厲聞修和裘藝雯單獨吃飯這種事情,打死他都說不會承認的。他又想起自己之前看到裘藝雯朋友圈的反應,簡直尷尬得無地自容。

都怪白景年,究竟什麽時候才肯放過他啊!!

看著謝心淺臉上羞憤的表情,厲聞修這才明白過來怎麽回事,簡直要被他氣笑了:“所以你以為我和人私下約會了?”

謝心淺別過臉,拒絕承認:“我沒有。”

他這句話說得大義凜然,可惜閃躲的視線實在沒有什麽說服了。

厲聞修都快被謝心淺的腦回路氣笑了。他在這邊被人晾了一晚上,吃飯時滿腦子都是他,找不到人擔心他出問題。結果呢?結果他現在卻反而成為被汙蔑的那一方。

但凡要是他男朋友,他現在已經過去把他按在墻上吻了。

可惜現在謝心淺還是個不知道開沒開竅的悶葫蘆。

厲聞修往前一步,耐著性子道:“那你躲著我做什麽?”

他躲著厲聞修做什麽?因為白景年上了他的身啊!

謝心淺不敢回答,糾結了半天,突然道:“蝦呢?”

厲聞修掃了茶幾一眼,淡淡道:“放這麽久早涼了,想吃我明天帶你去。”

謝心淺沒動,他抿了抿唇,過了好一會兒才說:“可以找廚房熱一熱。”

這話讓厲聞修琢磨出了一點兒意味來,他挑了挑眉,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謝心淺。

要知道,這人平日裏對誰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態度,但現在站在他面前,臉上卻浮現了幾分慌亂和羞澀。濃密的睫毛低垂,竟是不敢看他。

難道他守了這麽久的葫蘆終於開口了?

厲聞修心中狂喜,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道:“那我熱好了你要吃嗎?”

“吃啊,”謝心淺裝出一副輕松的語氣,心跳有些急促,“你不是特意給我帶的嗎?”

厲聞修卻沒再說話,只是沈默的看著他。雙眸幽深,仿佛要逼出他心中最真實的渴望。

謝心淺迎著他的視線,心跳聲大如擂鼓,幾乎快要維持不住表面的鎮定。

怎麽辦?厲聞修怎麽不說話了?是因為他剛才那話說得太直白?冒犯了他了嗎?

還是說,厲聞修不會看出自己不對勁了吧……

謝心淺喉結滾了滾,指甲狠狠陷入掌心,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
但還是不行……

就在他快要撐不住時,厲聞修卻先他一步移開視線,謝心淺猛地松了口氣。

厲聞修轉身離開,紅著耳朵給客房服務打電話。

身後,謝心淺雙腿發軟靠在墻上,雙頰泛紅,心臟砰砰跳,好像要炸了一般。

完了,他完了。

謝心淺捂住雙臉,幾乎是崩潰的想:白景年害慘了他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白景年:怪我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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